文章来源:中国科学报 郑金武 发表时间:2021-03-11
科研人员在项目申报的时候,项目内容绝大多数是可预见能做出成果的;对于一些基于自身兴趣而又不可预期的方向,往往是搭着现有项目的“便车”,以“蹭经费”的形式,偷摸着进行自由探索。
就如何鼓励科学家自由探索的问题,全国政协委员、中国科学院院士种康在接受《中国科学报》采访时,说起这些现象,感到既有意思又无奈。
“在过去的科研项目执行中,只能围着评估体系的‘指挥棒’转,所以大多数科学研究都是跟着别人做。”种康说,现在这种现象正在逐步得到改观,“有了更多支持人的举措”。
项目评估“指挥棒”
“无论是‘十四五’规划纲要草案,还是政府工作报告,都特别强调基础研究的重要性,这是非常及时的。”种康表示,全社会已经普遍意识到基础研究和原创性工作的重要性,鼓励科学家们开展自由探索性工作。
但在过去,虽然大家都说“鼓励创新、宽容失败”,“坦白说,我们在科研项目执行过程中,‘没有’失败的情况,也不允许有这样的情况。”种康说。
这是因为,根据以往的项目要求和管理方式,“我们的科研项目是约定了预期的论文、专利等成果的,只能围绕着这个评估体系‘指挥棒’来做。”
因此,真正非常有创新性的工作,或者挑战性大的方向,科研人员不敢做。“万一你做不出成果来,怎么弄?”种康说,“做不出成果说明你没有完成科研任务,科研经费是要被收回的。”
这就使得在现实科研项目申报中,开展的科研工作往往是能够预测产出成果,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,产出不了原创性成果,也不可能去开辟新领域、新方向。
由此产生的另一个现象,是一些科学家对于一些基于自身兴趣而又不可预期的方向,往往只能采取搭现有项目的“便车”,以“蹭经费”的形式,偷摸着进行自由探索。等到这些自由探索可预见出成果了,再拿着它去申请项目。
种康说:“这种方式显然不是很科学的,不是真正的鼓励自由探索。”
正在逐步得到改观
基础研究是科技创新的源头。
在今年两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,提出要健全稳定支持机制,大幅增加投入;落实扩大经费使用自主权政策,完善项目评审和人才评价机制,切实减轻科研人员不合理负担,使他们能够沉下心来致力科学探索,以“十年磨一剑”精神在关键核心领域实现重大突破。
种康看到,近年来我们的科研组织和管理方式,正在逐步得到改观。
以基金项目为例,现在有了更多支持人才的举措。“拿生命学部来看,在支持人才群体方面,有基础科学中心项目、创新群体项目;在支持个人方面,有杰出青年基金项目、优秀青年基金项目。”
“这些项目,考量时主要是看你这个团队、这个人的能力,看你过去做了什么工作,从而证明你有足够的能力来做创新性工作;未来要做啥,团队和个人自己要想清楚,但是太细节的东西,不会要求太多,不会再要求你半年总结一次,一年要提交进展报告等。”种康说,“这还是比较符合自然科学研究中自由探索的要求的。”
这样的机制设计,也让科研人员在技术路线上有了更多选择。“这条路线走不通了,可以走另一条技术路线。当然也有可能几条路线都走不通,那他只要如实说清楚情况就行。”
项目结余经费使用的问题,也有了明显的进步。“以往项目结题了,是要求项目经费都要花完的,这明显不合理。”种康表示,因为科研和行政办公是不一样的,不同的技术路线,用的耗材、试剂、设备都不同,不可能完全按照预算来用。
好的转变是,许多部门正在试点,允许项目结余经费还可以继续使用两年,结余经费可用于自由探索性科研。
鼓励更多“从0到1”创新
种康表示,从改革开放以来的四十多年里,以生命科学领域为例,大概前三十年,我们的科研基本上都是跟在别人后面学习。
好的方面,是我们通过学习,培养了一批人才,也建设了一批有利于促进学科发展的创新平台,学科发展也有了很大进步。
但不足也显而易见。“别人做出了成果,我就换一个物种做一做,这样的科研是取得了所谓的成功,但这样的成功没有太大的意义。”
随着国际经贸形势风云变幻,各国科技、产业竞争不断加剧,凸显了原创性科研的重要性。“基础研究是技术的根,现在许多专利侵权、‘卡脖子’现象,都是因为基础研究长期得不到重视。”种康说,现在不重视基础研究,将来还会有更多技术发展上的瓶颈或“卡脖子”。
例如基因编辑技术,是现在作物改良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手段,但现有的基因编辑技术的专利,是美国人申请的,专利的覆盖面非常宽。种康说:“现在我们认识到这方面的问题,我们正在开发一些新的基因编辑器,以避开国外专利的限制。”
“科学总是要探索未知世界,这才是真正的实现‘从0到1’的创新,能够开辟新领域或新方向。”种康说,明确提出允许失败,这是符合科学研究的基本规律的,也会对未来提升科技支撑、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带来深远的影响。